返回入国子监针锋相对(三)  孤臣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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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祁荀的话音未落,他的视线便愈发模糊不清,身体摇晃之际,他忙不迭抬手撑住门槛。许是他在大雨中仓促奔跑的缘故,汗与冰冷的雨水交融,令他的额间发烫,浑身无力。祁荀咬牙深吸几口气,作势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却不料他刚抬脚走半步,便两眼发黑,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。

    潮湿的雨夜尚未停歇,漆黑的树影婆娑,被风雨吹折腰,万籁俱寂的朱雀街寂寥昏暗,唯独国公府亮起盏盏明烛,任为长夜里同皓月交相辉映的末萤之光。

    一名手提药箱的医师踏入府邸,此人名为姬玺,汉阳南山人士,尽管他年已古稀,却依旧是承天当之无愧的现世华佗,是皇室贵族的御用医师。曾几何时,肆虐的肺痨病害死许多百姓官员,甚至就连先帝崇祖也难逃一劫,若非景丘带人赶往姬玺隐居的悬壶山,恐怕徽宋江山将覆灭于这场灾疫之中。

    姬玺迅速把古铜色的油纸伞收起来,交给立在门口的婢女,随即他又跟着前来引路的婢女快步往宅院深处走去。

    几声杖棍砸在皮肉上所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响,姬玺不禁蹙眉掠过走廊转角,映入眼帘的是景丘手执戒尺,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景凝知的背脊上,跪在地上的少年早已褪去外袍,以至于溢出的鲜血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但倔强的人始终没有因疼痛而吭声。

    “自安,为何如此大动干戈?”姬玺的声音有些关切,脚步随之缓下来。

    景丘扬起戒尺重重地打在景凝知的身上,旋即隐忍着怒愠把戒尺递给身旁的平安,只听他冷冰冰地吩咐道:“去,把少爷关在祠堂,让他跪在温夫人的铜龛前,未经我的应允,谁也不准放他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平安微微颔首作揖,然后转眼看向慢吞吞站起身的景凝知,“少爷,请罢。”

    景凝知被带走后,姬玺立刻往前走几步,沧桑的眼底满是困惑,“自安?”

    景丘抬手指向被暖黄烛光照的通亮的屋内,姬玺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,发现里面依稀留有两三个侍女,她们正为躺在软榻上的人擦拭出汗的手和脖颈。

    姬玺见状忙不迭握住药箱走进去,等景丘把侍女们遣散后,他便俯身替昏迷不醒的祁荀把脉,屋内沉寂良久,姬玺才松开手,抬眸朝景丘摇头叹息道:“这孩子内息紊乱,不止是温病引起的,他似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劳累,让经脉受损,隐有气血两虚的症状。”

    “姬先生,他的病可有迂回的余地?”景丘的神色凝重,眉头紧蹙。

    姬玺点点头,不急不缓道:“你不必忧心,此症尚不危及性命,待会我为他施予几道灸术,再拿几包药,日后慢慢调养即可。”

    闻言景丘才勉强松口气,他拱手道:“多谢姬先生,往后您和無疾若是有什么难处,景某定会鼎力相助。”

    姬玺爬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,但施针的动作并未有所滞留,“自安,我知道这位于你而言何其重要,否则你也不会连夜让人拜访寒舍,唤我前来为他医治,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,你作为景国公,竟然会带这孩子回承天,难不成你是真心想收他为徒?”

    景丘的眸光渐沉下来,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,他的声音干涩又沉闷,“……姬先生,您会相信天意么?”

    “自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,便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特别是他眼里的那份不可多得的至真至纯,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,他是被徽宋选择的人,他有能力执政,治理天下以河清海晏。”

    “我作为医者,不懂你们这些政客在想什么,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,你若贸然把他不可背负的东西强加于他,他迟早会得心病。”姬玺停顿几瞬,把最后一根针刺入祁荀的肌肤,旋即他又继续说:“心病,无人能医治,即便是我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后果我都清楚,我会自负。”景丘如是说道,随后他压低嗓音,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:“如今徽宋已是苦海泛舟,天下需要杰出的政治家、实干家,我不希望崇祖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就此倾覆。”

    姬玺为祁荀掖好被褥,双手放在膝盖,目光慈祥,“崇祖也好,承宗也罢,帝王若要一意孤行,万千贤臣也无法挽救。”

    “自安,一将功成万骨枯,莫要太当真,别把自己搭进去,否则得不偿失。”

    长夜阑珊,旭日初升时分,万物复苏,朱雀街再度恢复生机,袅袅炊烟飘向天边,忙碌整夜的国公府终在此刻得到停歇。

    躺在纱帐内的人缓缓张开沉重的双眼,他抬手抵在额间,感受到高温已经退散,但意识仍旧有些模糊,同时他的两边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。祁荀不紧不慢地撑起无力的身躯,扭头望向天光大亮的院外,心中暗自惊叹时候已经不早。

    彼时一名捧着热水盆的婢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生怕吵醒还在养病休憩的祁荀。但当他看着坐在床榻边的人后,目光瞬间垂下,“祁公子,奴婢来为您沃盥。”

    祁荀听到对方的称呼先是怔愣几下,随即才回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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