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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露出半截烧焦的棉芯。
她的呼吸滞了一瞬。
——那是她的棉芯。
走廊传来脚步声,护士要来换药了。沈昭白收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江知野皮肤的温度。她转身要走,却被他突然勾住小指——力道很轻,却让她动弹不得。
“留下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,几乎像是幻觉。沈昭白低头,看见他小指上那道熟悉的疤——初三那年,她咬的。
监护仪的心跳线再次波动,在屏幕上画出一道起伏的弧线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,凌晨的黑暗被稀释成朦胧的灰蓝。沈昭白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,看着江知野的呼吸逐渐平稳。他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,随着呼吸轻轻颤动,像是某种濒死的蝶。
她伸手,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一寸,最终还是没有落下。
急诊室的早晨来得静悄悄,像一场无人见证的救赎。
长椅上的褶皱还未抚平,残留着某个人的体温。地上一颗薄荷糖滚到角落,糖纸半开,沾着一点暗红的指印。护士站的台灯亮着,照着一本病历,最新一页的诊断栏里,有人用钢笔涂掉了原来的字迹,画上一对燃烧的翅膀。
窗玻璃上凝着未干的水珠,映出急诊室门口的霓虹灯牌。红蓝光晕在雨渍里扭曲,像某种无声的警告。一辆摩托停在路边,车座上积了薄薄一层水,倒映出云层后模糊的月亮。
诊室玻璃窗蒙着一层薄雾,一只染血的手指缓缓划过,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。透过那道缝隙,能看到走廊长椅上蜷缩的身影。雾气很快重新聚拢,却始终留着一线微光,像不肯愈合的伤口里透出的一点生机。
垃圾桶最上层躺着一枚沾血的创可贴,边缘微微卷曲,像是被火燎过。旁边散落着几片撕碎的处方笺,其中一角还留着"按时服药"的字样。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创可贴的胶布上投下细密的条纹,像牢笼,又像保护网。
护士站旁的储物柜虚掩着,里面整齐的药盒间突兀地塞着一包皱巴巴的薄荷糖。最底层的抽屉没关严,露出一角素描纸,上面用铅笔反复描摹着同一个侧脸轮廓,纸面已经有些起毛,像是被指尖摩挲过无数次。
急诊室门口的摩托车后视镜挂着一枚褪色的平安符,雨水顺着红线滴落,在车座上积成小小的水洼。倒影里,医院顶楼的灯光穿透雨幕,像黑夜中唯一醒着的眼睛。车把手上缠着半截绷带,已经被雨水浸透,却依然固执地维持着保护的姿态。
凌晨四点十七分,天还没亮,但急诊室的灯已经熄了一半。
江知野站在医院天台,指尖的烟燃到尽头,烫出一圈焦黑的痕迹。他低头看了看,忽然想起沈昭白曾经说过的话:
——“野火烧不尽的东西,白昼会替它记得。”
身后传来脚步声,很轻,但他知道是她。
沈昭白走到他旁边,手里捏着一张被揉皱的病历单。夜风卷起纸页的一角,露出底下潦草的字迹:“诊断结果:存活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把那张纸折成小小的方块,塞进他染血的校服口袋。
远处的地平线上,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。
——原来最暴烈的燃烧,从来不是为了毁灭,而是为了在灰烬里,等一束破晓的光。
天光渐亮时,急诊室角落的长椅已经空了。椅面上并排留着两个不同的痕迹:左边是几滴干涸的血迹,右边压着一枚薄荷糖的包装纸。晨光斜斜地照过来,将两个印记连成一道浅浅的光痕,像某种隐秘的契约,又像终于交汇的平行线。
后来,江知野痊愈后,他们再次聚在天台。
天台的铁丝网被风吹出颤音。沈昭白抢过江知野的病历本,在诊断栏画燃烧的翅膀。铁丝网在风里震颤,发出低哑的呜咽。远处城市的光浮在夜色中,像一片不会熄灭的野火。沈昭白的涂鸦本被吹开,纸张哗啦翻动,某一页上,炭笔画的火焰边缘已经晕开,像是真的在燃烧。纸页撕扯时碎屑飘进她衣领,他掐着她后颈压向自己,鼻尖相抵。
“医生写错了。”她呼吸喷在他结痂的耳钉穿孔上。
“……什么?”
“……你不是反社会人格。”她翻开最新一页涂鸦,缠绷带的野火吞噬了半页纸,“你只是烧得太久了。”
消防通道的安全灯投下幽绿的光,两道影子在墙上交叠,他们影子投在墙上,像两簇互相撕咬的火,陷入看不清未来的白昼里。一个挺拔锋利,一个纤细倔强,却在相接处模糊了边界。通风管传来细微的震动,影子随之轻晃,像两簇互相试探的火焰,终于找到了相同的燃烧频率。
——从此野火有了白昼的方向,而白昼学会了在灰烬里生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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