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拳打进地底下。

    陆诗邈只觉得她的喉咙被人扼住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还会隐瞒了？过生日那天电话里什么都不说？”

    “要不是你们学校区队长给我打电话，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受伤的事？”

    邱雯语速向来很快，沪语参杂普通话噼里啪啦。

    在香港呆久了，陆诗邈听到邱雯这样说话，一时间都有点听不太懂。

    或许可能是她不想听懂。

    “现在案子处理到什么阶段了？我给你找了懂香港法的大律师，一会他会给你电话，怎么处理你去听他的。还有你的保险代理人给你打电话了嘛，入港之前学校办理的临时保险你去处理过吗？医院凭证你留好了，不要乱丢。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爸陪你去看房子，搞得一塌糊涂，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人省心。”

    ….

    陆诗邈听着，心头长满密密麻麻的针眼。发紧，发涩，发痛。

    浑身有蚂蚁爬过，焦虑丛生。

    “当初让你交换，是因为这次的名额全国只有一个，你这么优秀不应该放弃。但现在我觉得你根本没什么自立能力，我明天去找学校谈。”

    “官司处理完马上给我从香港回上海，不要交换了。”

    不要交换了。

    …

    “妈！”

    陆诗邈神经终于被拉断，不顾伤口从沙发上弹跳起来，“你为什么老这样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老这样？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也没见你擦破皮过，脱离我一个月就搞成这个样子！”邱雯发起火来，声音尖锐，薛桐坐在沙发另一端，隔着老远就听见了。

    “早知道不让你去了。”邱雯又来一句。

    …

    深水鱼雷。

    巨轮侧翻。

    装着陆诗邈的那个水缸，慢慢生出很多细纹，水渗出去，只剩她一条无氧的生物，窒息，马上快要死亡。

    陆诗邈余光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薛桐。

    薛桐原本在玩手机，她见到陆诗邈反应强烈，眉头紧皱，脸色难堪，心里大概有了猜测。薛桐也不想让小孩失去自尊，于是从沙发上站起来，指了指卧室，留下单独的空间给陆诗邈。

    陆诗邈就看着薛桐离去的身影，站在原地捏紧拳头。

    “妈，我在你眼里是个畜生吗？你让我来就来？让我回就回？”

    邱雯听见陆诗邈如此说话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，这块木头不仅长嘴了，还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？这是谁家的女儿？

    邱雯看了眼备注，对着电话疑惑，“你脑子瓦特了？”

    …

    “嗯，坏了。”

    陆诗邈甚至透出一丝苦笑声，“我过了十八岁就没有监护人了，学校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让我回去。我的民事行为由我自己负责，你做不了主。”

    邱雯当即使出杀手锏：“我确实做不了主，但我可以断了你的信用卡。”

    又来这招。

    陆诗邈麻木的双眼，顿了半刻，“那就断了吧。”

    陆诗邈根本没有犹豫，她主动拿起了把锤子，狠狠在这个水缸上敲破了个洞。

    她从小到大已经记不得邱雯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了。

    邱雯疼她，爱她，仿佛与她共生为一体。吃的穿的给了她最好的，别人有的，邱雯确实从来不会落下。

    但邱雯总爱威胁人，用一些直接又□□的方式，狠狠勒住陆诗邈的脖子。没有什么中间立场，没有什么可以选择，甚至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话语权。

    以至于她不敢错一件事情。只要错了，会遭到邱雯各种羞辱和嘲讽。这种羞辱不是直接性的，而是拐弯抹角，藏于话术之间。

    “早知道如此，我就不让你去做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宁愿自己没生过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如拿把刀子捅死我。”

    邱雯的爱收放自如，明码标价，想给就给一点，不想给就统统收回，衬的她如此可怜。

    于是陆诗邈就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，反正任何事情都会有人替她做决定，她只是寄生于这个家庭的一员，靠着父母维持长大到现在，她没能力逃脱，只能臣服。

    邱雯犹如钝刀来回焦灼，为她锻造了一座没有豁口的监牢，随意倾轧过她的软弱，拴紧她脖子上的绳索。

    除了那碗姜汤外，她向来听话。

    只是今天不知为何，陆诗邈觉得有个东西比姜汤还要致命，让她无法轻易地听从邱雯的安排，说离开香港就离开香港。

    她突然生出一丝反抗的情绪，声音不大不小。

    “香港律政司聘请了律师，我不需要你的律师，保险代理人已经找过我了，两个学校之间的事情我也已经解决好了，我不需要你帮我处理任何事情。”

    邱雯当场愣住，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掐了下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