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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解五感,兴许能帮你缓上几分苦痛。”

    可那凡人将军却没有应声,只是呼吸放沉了几分。谢南枝随即听到几声床榻的嘎吱声,猜想他或许是撑起上半身,靠坐在了床头。

    即便没了双目,谢南枝也能感受到身边灼灼的视线,那视线紧盯着自己,半分都未曾移转过。

    但他也只是微抬着下颌,坦然接受着这份异常灼热的注视。

    “……仙君,”薛恒斟酌着称呼,低声唤道,“我可否,可否问你一个问题?”

    谢南枝微微侧着头,遮眼的白布一角轻轻从肩头滑下,并未说可,也未说不可。

    薛恒注视着他的侧脸,喉结滚动着,只觉得每个字都宛如烧红的烙铁一般,烫得他喉头都融成了一团带着腥味的血肉。

    他总是这样微微侧着头,看着他,不置可否的模样。若是以前的薛恒,看着这沉静的、不带丝毫波动的侧脸,便已经退却了。

    可齐染的前言仍在耳边,他便颇有些僵硬地,启开了那几乎黏着在一起的喉咙:“……仙君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救一人,可我不知该如何救……”

    他头发蜷曲散乱地披在身后,面上还有未擦净的血痕。

    薛恒黑褐的眸子里沉着深深的痛苦与疲惫,裹着厚茧的手指紧紧抓着床沿。他向着谢南枝的方向,微微垂着头,仿佛一个囚困许久的囚犯正在聆听自己的审判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很努力了,仙君。可他好像总要死在我面前,总要把尸骨都融进泥里才罢休。”

    “我到底该如何做……仙君,求您教我。”

    谢南枝听着他沙哑的声音,指尖在琴头的白梅上轻轻拂过。顿时,一枝待放的白梅出现在他手中,珍珠似的花苞蜷缩在深褐色的萼片间,最顶端的苞尖洇着极淡的青色。

    他将这枝白梅递给薛恒,声色轻缓:“为何要为难自己,去救一个必死之人呢?”

    “就好像,你无法阻挡一朵必将枯萎的花。”

    他指尖轻点白梅,仿若有银辉闪过,于是雪白的花瓣次第舒展,露出内里淡黄的花蕊。那莹润光晕下,梅花的冷香几乎凝成雾霭,充盈了整间营帐。

    而待花朵盛放到极致时,最外层的花瓣却突然泛起锈色的斑点,又如同有无形的风掠过枝头,翻转扭曲的花瓣打着旋儿从细枝上坠落。

    薛恒伸手想去接住那片边缘枯黄的白梅,可它却在触及到他掌心前的一瞬便化为了飞灰。

    那托着花朵的细枝也随之消散在了风里,唯有帐中还隐隐能嗅到几缕残存的冷香。

    谢南枝侧首轻笑了一声:“幸好,仍有香如故。”

    账内一时无比安静,只有那云雾般的冷香淡淡飘散着。

    薛恒颤抖地喘息了一声,蓦然开口道:

    “约莫二十五年前,仙君收服仙器寒琼,我那时不过一总角小童,有幸与父兄一同,前往天音阁参加了仙君的启灵大典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仙君抱琴踏阶而下,我见仙君……如见天人。”

    谢南枝颇有些怔怔地听着,确实未曾料到,他竟见过自己那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二十五年前,是谢南枝最意气风发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得仙器认主,赤足散发登过七十二道冰阶。

    寒琼一出,百花皆杀,神鸟出山,鸣于九天。

    天人如冰玉,落于九重天。

    若有天上一捧新雪落于人间,那就是他谢南枝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本以为得见仙君一面已是我此生之幸。”

    薛恒仍低垂着头,可攥着床榻的手指指节却已泛出青白之色:“但在十三年前,我在凌州苍北关随父出征时,与大军在风雪中失散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轻哑道:“生死之际,是仙君踏风雪而来,将我送回了关内。”

    谢南枝轻蹙着眉回忆了片刻,确实隐约想起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当年他欲闭关纳寒琼入体,便去苍北关外的昆穆雪山上收集了些千年寒晶以作闭关修炼之用。

    返程之时,确实顺手从山上带下来一个银甲小卒……他那时已被冻得面目青白,眼瞅着便是要不行了,谢南枝便只能渡了一口灵力过去,堪堪为他吊住了命。

    而将那小卒送回关内后,他未做停留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那小卒……是什么模样来着?谢南枝细细回忆着,却想不起来,只记得那张在酷烈风雪下被冻得青白的脸,似乎是个眉目颇为英挺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薛恒眸光灼灼地注视着谢南枝,颤声道:

    “若没有仙君,便没有今日的薛恒。仙君救我,我……也想救仙君。”

    “此生能有幸与仙君相识,薛某……十分欣喜。”

    谢南枝闻言,微微抿着唇,唇角却轻轻扬起,转向薛恒的方向,露出个清浅的笑来。

    “你我既见过两回,便也算故人了。如今这世上,我的故人,已没剩下多少了。”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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