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生那一天，同一时刻，供奉的梨树化形成人。

    那天，天上乌云密布，横空降下三道雷电，直直劈在梨树上，却没有使它木柱破裂，让人入目的，是流通在木身经脉里的汩汩紫光，那紫光向上攀缘，把梨花染成了金色模样，还不等人疑惑，就亮得晃人眼。

    通身的色彩刹那闪烁，渐渐的，木身逐渐显现人身，枝条随着人身的显现，化成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。

    于是在大家眼前，梨树化成一个通体雪白的人，周围好似蒙着一层雾气，使人看不清祂的全貌。

    半睁紫眸凝视众人，金发盖身，上坠些许金花。

    然后，祂浅笑，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，露出方形的瞳仁，声音如水波徐徐展开：“今日因吾而生者，无论男女，皆为仙子。”

    那一日出生的，除了我，还有一男两女。

    各方父亲听了大喜，回家不顾妻子的阻拦，就将孩子抱于摩诃玺。

    金色的头发拂起，像丝绸一般拖起四个孩子，口中依旧像是水波散开的话语：

    “女，先者为苍怜，后者为苍悯；男，先者为席黎，后者为席暮。”

    “尔等，可听明白。”

    于是，我被命名为席黎。

    而后的场景，该是被记录与《神录》中，应该这么说：

    【四个父亲，拜服在地；

    口中含语，婴啼随声；

    不懂其语，哭丧其命；

    梨花笑焉，盈盈暗香去。】

    此后十年里，我们都生活在梨花庙，除了出生的第一眼，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。

    我们四人，被镇里视为仙子，陪伴摩诃玺，服侍摩诃玺。

    源源不断来这里烧香的信徒，他们说着虔诚的话语，也让我们明白自己的意义——为祂而生，亦要为祂而死。

    我们没有异议，也没有判别，更不会有想法。

    可能是听多了人们的悲欢离合，我们小小年纪就很有一副成熟的口吻和稳重的神情。

    我活的很短，其间，只记住三件事，前两件都在十岁时发生。

    第一件事——摩诃玺让我们亲手弑父。

    那日也是花期，梨花不再开在树上供人观赏。它开在了祂的头发上，供在神龛里，只有请拜再三，磕头俯身，才得窥探一眼。

    我们蹲坐他身后，祂的发丝像是帷幕，既遮蔽我们的目光，也庇佑我们的安康。

    祂在前方，挡住我们的目光，封锁我们的去路，无悲无喜的语调朝向身后的我们说道：“今日来者，是吾等父亲，你们可有人想回去？”

    望着祂的背影，看不见父亲的样貌，看不见屋外的土地，梨花香萦绕神龛，经久不散。

    我们都穿着仙子的衣服，秉持仙子的仪态。

    金衣挂金锁，黑发垂脚裸，四腕带红绳，同为连枝愿，手足不相离。

    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。

    答案显而易见。

    “不回。”

    祂又似乎觉得叹惋，道：“来之父送，回也父迎，若不回，便杀了他们吧。”

    神龛下是男人们的错愕声，他们似是没想到供奉的神明会说出这样的话，个个惊愕。

    席暮的父亲道：“为何！？”

    我的父亲道：“我是仙子的父亲，怎么可能杀我呢？”

    苍怜的父亲道：“不会的不会的，他是我的女儿，不会杀我的。”

    苍悯的父亲道：“我可以见见我的孩子吗？”

    摩诃玺颔首，唤来苍悯，指尖垂下，告诉她，龛下被指着的人就是她的父亲，而后紫眸幽动，轻声在她耳旁道：“我的孩子，你要杀了他才能留在我身边。你会怎么选？”

    苍悯直直盯着微笑的摩诃玺，祂的笑容在一片金色中散发着诡异的、魅惑的气息，于是她深吸一口气，眸光肯定道：“杀。”她有些期待，“您会帮助我们的，对吧？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摩柯玺温声道，“不会很难做的，不会太累的。”

    没有丝毫犹豫，苍悯转身接过摩诃玺递给她的剑，对着台下双目睁大、无法动作的男人——一剑封喉！

    仅仅片刻的功夫，一个生命就此离开。

    其他三个男人没有反应过来，直到鲜血流到他们脚下，直到苍悯提剑踱步过来，直到视线中金色的衣服绽开沾染红血的花朵，稚嫩的人平视跪着的他们，后知后觉的害怕才得以席卷全身。

    席暮的父亲攀爬后退，眼里满是惊恐：“鬼……鬼啊！鬼啊——谁来救救我！”

    我的父亲还妄图指望我去救他，可当初进到梨花庙里的我，又有谁救呢。

    他嘴里嚷着：“不要杀我！不！不！孩子！救救爹！孩子！”

    当初听着没有感觉，现在一想非常恶心。

    苍怜的父亲离死去的人最近，我总是见到他那张讪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