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转过头，泪水也从我的眼角滑下，我开口：“我才刚出生。”

    苍悯瞬间茫然。

    我又复述一次：“我刚出生，是婴，要哭，要叫，才能活。”

    我郑重一字一顿道：“才、能、活。”

    席暮侧头问道：“苍怜你又为什么笑？”

    苍怜回头，龇着牙道：“新生降临，为何不笑？”

    席暮不解，严肃着一张小脸，道：“不要发疯任性了，我们已经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我道，“我们不会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苍悯一脸担忧看着我：“可是我们已经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样算长大？”我盯着他的眼睛问。

    她似乎疑惑了一下，才道：“我们……不用扶着就能走，不用喂饭就能吃，不用别人帮助就能穿衣洗漱，甚至还能说话不用哭。”

    我就这么站着看着她，看见她眼神逐渐迷茫，自问般道：“这就是长大……吗？”

    我答：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三人同时看我。

    我笑了，泪水还是滑了下来，道：“你还记得婴儿时的你吗？你不记得。那为什么知道现在的你与婴儿的区别。”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，“因为你有这段记忆，就算模糊了，你也会有映象，身体会替你记住你如何学会一种东西的最后，但不会让你全然记得最初，因为记太多了，就会退步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能不会走路，学会了之后，你开始走，可有一天你回忆起不会走路的感觉，清晰的似乎就是现在，你会突然站在原地，忘记走路的感觉，重新回到没走路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苍悯呆滞住了，看着我，道：“你真的是席黎吗？为什么说话的方式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席暮讷讷也点头：“而且不像之前的你，你现在，很像大人。”

    我又笑了，轻声道：“因为我找到大人的感觉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他们似懂非懂的样子，我继续道：“我死过一次，但我又活了，之前的我是我的前世，现在的我是我的新生，我可以不叫席黎，但我还是这副身躯，我不得不继续叫席黎。”

    我逐渐喃喃混乱的语言。

    “我是谁的孩子？我应该是谁的孩子？我本该是谁的孩子？”

    “我本该是什么样的，我前世活成什么样了？我现在能活成我本来的样子吗？”

    我空洞的双眸盯着房顶，谁也没发现我一闪而过的戏谑。

    祂在听。

    我都是说给祂听的。

    苍悯摇摇头：“你现在很不好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他们说完转身就要走，我没有去看，只是说：“你们杀人的时候，什么感觉？”

    苍悯脚步稍作停顿，然后思索一番，笑道：“我想，神父会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席暮嗤笑一声，满不在乎道：“他说我会遭天谴，真是笨蛋，神父让我们做的，为什么罚我们。”

    我只能沉默。

    苍怜拉住我的手，笑着看着我，可我觉得她像是在祈求我，她道：“我想，我不能死。席黎更不能死。”她转头看向门口的二人，“苍悯、席暮也不能死。”

    眼泪还是忍不住，毕竟我也还是个孩子，只是如今被迫成长，嫩芽刚破壳，却要不断尝试突破泥土，才能得以贪得阳光。

    我在他们快要离开之际强撑起身，却失力摔倒，身型如同匍匐在地，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这般急，会说这么快速的话，急于叫住他们，急于改变。

    和以往的呼喊不同，这一次呼喊，就像是在消耗我刚刚获得的生命。

    “这段记忆会伴随你们一生，即使你会忘记，可那种感觉不会消失！”

    “你会一直困在那种感觉里！”

    我看见他们回头，心里正生出一股欢喜，但在看见他们神色时，这股欢喜就被心寒取而代之。

    我心中苦笑，是啊，怎么会懂呢。

    脑子里划过他们的名字，一闪而过的想法却让我更加无力回天。

    我恍然，原来一开始，从一开始，就被注定了。

    我听见他们的声音犹如故土徘徊。

    苍悯语气冷下来：“席黎，我不知道你怎么了，但不要忘记我们存在的意义，为摩诃玺而生，亦为摩诃玺而死。不，你已经忘记了。”她叹口气，小小的脸严肃着，“你的新生，存在的毫无用处。”

    我很想咆哮，却有意无力，我的心仿佛在下沉，在被淹没，苍怜拉住我的手，她的手是那么温暖。

    我抬头，看着她无措的目光，忽然一股气流从喉咙冒出，我很突兀地打了个嗝，却也因此心脉通畅。

    这本该是滑稽搞笑的一幕，却只换来席暮一声冷笑，他看着我，眼神里还是能让我感受到担忧，他道：“好好休息吧，明日还要一起去坐坛，做好仙子的责任。”

    他们走了，我目送他们离开，低头看向死死拉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