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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里弥漫着厚重的药气,像是周围的草木住宅全都被药汁浸泡过,连门前的石阶都散发着药香。推开镂花木门,屋里气味淡去许多,淡淡的日光透过窗纱漫进来,在青灰色的地投下窗棂隔扇的影。
春喜与城官等人都在别处暂歇,红铃儿垂头站在我身边。国公原想讲话,却被咳嗽填满了嗓子,管家立即端来一碗药汤。
他一口喝干,白瓷碗底扣在紫檀几上铿然有声。
“唉……殿下莫怪,我因得了这病,从来药不离口,喝了药便好一些,一会儿不喝,便重一些。这药汤整天煮在锅里,炉子的火从来不灭,因此药味甚重,把我那小儿子都给熏跑了。瑞儿,快把碗收去,别熏着殿下。”
我说不碍事,又关照几句他的身体,还说陛下也挂念他的病。他谢过陛下,枯枝般的手指抚过茶几边沿,慢条斯理地说:
“虽不知殿下为何忽然问起离求将军,想来是和坊间传闻有关。这原不是什么奇事,只是传的人多了,难免添油加醋,越传越离奇,久而久之竟像鬼怪故事一般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事儿?”
“总得来说,和一名女子有关。”
这倒奇了,和李金泽相识那么多年,从未听说过他在男女之情上有过心思。我询问:“将军早已成年,就算与女子交好也是常事,有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?”
“自然是因那女子来路不明,而且……”痰声又在他胸腔里打转,“这事要讲明白,还得从大约三个月前说起。有人在离求城外的河边见到一名装扮奇异的女子,那时正是三伏天,太阳热辣辣的,穿件单薄的夏衫都要汗流浃背,可那女子却裹得严严实实,一身青色长袍——不像宁国的形制,也不像周边国家的服装,既无花纹,也无衣扣——外面套件鹅黄斗篷,背面画了条无鳍的鱼,风帽遮去大半张面庞,只露出下巴和嘴。那人觉得奇怪便悄悄凑近去看,这一看不要紧,那女子肤色惨白如纸,如同冰窖里冻了许久的死尸。那人吓得叫喊起来,女子闻声没入河中,之后再无人……”
话尾断在喉头,瑠国公缩起肩膀,对着绢帕咳嗽好一阵子,才继续道:“——无人见过她。又过半月,将军府里的下人发现常年落锁的西南小院不知何时住了人,经过院门的小厮丫头总能听见里头传出女子说话声,却从不见有人出入,问了将军几次,将军却闭口不谈。几个胆大的小厮偷爬上院子围墙朝内窥伺,见屋门大敞,绫罗帘帐后面隐约坐着位女子,行为举止皆不像人,倒像是山野林妖。更古怪的是,那几个小厮当夜便起了满身毒疮,卧床足月才好,此后便无人敢靠近那处院落。”
“真奇怪,难道她是妖怪?”红铃儿问。
国公说,“众人皆猜测她就是当日河边的离奇女子,求将军将其处死以绝后患,将军罚了提议者四十大板,丢出府外,从此无人敢提。不过茶余饭后仍有人谈论,说那女子是林妖们死后化成的厉鬼,降至人间是为了向捕杀林妖的人索命。老臣却不大赞同这般说辞,真要索命,怎么至今没人死呢?多半是自己吓自己。”
“也未必就是同一女子。”我说,“只要将军请她出来见人,谣言自然可解,不知为何百般护着她?”
“正是这样,既然请出来一见便可消解众人疑虑,将军却偏要藏着,因此人们才笃信府里的就是河边女子,还说将军受鬼怪蛊惑,失了神智,沦为傀儡,否则断断不会如此。”
“我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,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。”
“殿下英明,老臣也是这么想,其中的曲折与原委只怕得见了将军才能知道了。”
翌日清早,府里的丫头刚将饭食上桌,红铃儿便捧着玄鸟衔珠的白玉托盘无声飘进门,将一碟晶莹软糯的米糕放在桌上,说这叫雪地红梅,是厨娘的拿手点心;又放下一个冰裂瓷瓶,里面着几支馥郁的桂花,说行动就要上路,等到了逍遥镇,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了。
我说,“回到皇宫还怕没有逍遥的时候?偏这会儿闹什么呢。”
红铃儿咬了口米糕:“宫里规矩多,哪能有这里快活。殿下快尝尝,这雪地红梅味道真不错,好厉害的厨娘,能跟御厨不分上下呢。”
“是不错。”
“那咱们把她带回去如何?小厨房的菜式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,先前和吴嫂子说想换换口味吃点西原菜,她们学是学了,可都没这个做得好。”
“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行,不用问我。”
“多谢殿下!”
饭后才到卯时,太阳冉冉升至枝头。屋脊上的螭吻沾了些晨露,在日光底下闪着晶亮的光。
我们辞别瑠国公往离求去。马车嗒嗒踏过青砖,车厢内新挂上的铜铃清脆而轻巧地响,香丸气息与府邸药气混杂一起,熏得我昏昏沉沉,提不起精神。想要翻开一本书来读,却听见车轮忽地滞涩,掀起锦帘,望见长街上黑压压立着人,多是粗布衣衫的百姓。
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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