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月半夜惊坐起。

    月上柳梢头，总觉得把师哥独自丢在山门前不太合适，吓到过路人可不好了。

    于是阿月揉了揉惺忪睡眼，随意披上一件外衫，便指尖燃火，幽幽地飘到山门。

    一眼就看到坐在树下撑着下颌沉思的青年。

    哦，师父说得果真没错，阿月心想，放着不管师哥自然就好了（虽然躺了三日）。

    随着阿月逐渐走进，青年顺着响动抬头。

    阿月看到师哥盘腿坐着，两手搭在膝盖间，墨发披散着曳地，肤色苍白，唇色浅淡，鼻梁挺直，最让阿月稀奇的，是师哥有一双虹膜钴蓝、瞳仁似深潭墨玉般的眼睛，眼尾微翘仿若含着笑意。

    师哥长得还挺好看的，阿月感叹，眼睛真特别啊。

    师哥开了口，声音清冽但透着股滞涩，“你就是段四方那疯子新收的徒弟？”

    真不愧是师父所言的“白眼狼”，阿月腹诽，来到他跟前一米处站定，道了声是。

    青年忽地笑了笑，眉目舒展，如水墨画般的清俊五官生动起来，他柔声道：“到我这来。”

    阿月想着看上去是要谈话的节奏啊，况且仰着头对师哥颈椎不好，干脆一屁股坐到师哥面前，膝盖隐隐相抵，回道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师哥看着阿月，冷不丁地伸出手握住了阿月的手腕。

    阿月：“？”师哥要给我把脉？

    近距离看，阿月瞅着师哥专注的神色，师哥长睫蹁跹，眼睛很大，眼白分明，顺着手臂视线上移，手部修长骨感，腕骨棱角微突，手背青色脉络明显。

    ……就是肤色看上去不太健康，阿月担心地想，师哥是不是有点气血不足啊，离开师门后过得这么差吗？

    一时间没人说话。

    师哥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阿月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师哥：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阿月：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一阵寒风袭过，阿月打了个喷嚏。

    师哥：“？”

    阿月看到师哥缓缓歪了歪头：“？”

    师哥：“你怎么还没死？”

    阿月：“？啊不至于吧，我就多熬了几天夜而已，还没到猝死的年纪吧——话说师哥你还会看病啊？”

    师哥收回手，盯着那只手碎碎念：“不应该啊……段四方那疯子只是打断了我的手脚，不应该对我的气有任何影响才是。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阿月：？打断手脚三日就好了吗？

    师哥的脸陡然凑近阿月，“不——对——问题在于你，你是术士？”

    哇噻，师哥的鼻梁都快怼到了。阿月赶紧向后仰了仰，坦诚答道：“以前是。”

    师哥看上去更困惑了，“以前？术士为何要拜一个低贱平庸的武者为师？”

    阿月想了半天才意识师哥说的“低贱平庸的武者”指的是师父段四方。

    阿月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阿月：“他硬要我拜师的。”说这样方便插手我的事。

    师哥露出厌恶的神色：“该死的段四方。”

    阿月：还好啦，除了癫，师父他人还不错。

    见阿月没有附和他说的话，师哥比常人略大的纯色眼珠微微滑动，视线凝在阿月身上，“你唤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阿月，段有月。”

    师哥露出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，“你居然让段四方给你取名？！他也配？！——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？”

    阿月挠了挠头，“有是有，但我忘记了。”

    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连觉都睡不了，本来就是来看看师哥是不是还活着的，必须赶紧结束夜间谈话了！

    于是阿月赶忙说：“既然师哥没事，我就先走了，明日再见。”

    师哥没有理会：“我是阿无。别叫我师哥，听着恶心。”

    阿月一心想回去睡觉，敷衍了几句就溜走了。

    在她身后，师哥撑着脑袋，还在喃喃：

    “真是奇怪……”